下午放學回家時,我遇到了住在同一棟大樓的幾位太太,她們正竊竊
私語的談論些什麼,看到我走近之後點頭對我笑了笑,我也點頭回禮
,之後便穿過她們圍成的小圈圈旁邊,拿出鑰匙進入家門。

即使那些太太們看到我走近時會稍微住口,我大概也知道她們在談論
些什麼,因為她們的嗓門實在太大了。

這棟大樓最近發生了兩件大事,一件是住在同一棟樓的一個女孩子割
腕自殺,另外一件是我的母親在兩個月前因車禍過世。

我並不善於偽裝,卻必須偽裝得很堅強,才不會讓父親擔心,還有承
受鄰居的同情目光。

高三的課業很重,之前母親出事後住院的那一段期間我荒廢了一些功
課,現在每天都要追著落後許多的進度。父親雖然沒有明確表示,但
他一方面希望我可以幫忙他完全不擅長的家事,另一方面也希望我能
考上比較好的大學。

不過事實上,一個完全沒做過家事的大男人和一個正面臨大考的男孩
,實在很難把家裡整理的如母親在世時一般。過了一段日子之後,家
裡越來越髒亂,我們兩個人都煩躁了起來,口角次數也增加了。

和父親吵架後的某個週末早上,我正打算跑到外面去透透氣時,遇到
了她。

她對我說:「又和爸爸吵架了?」

我突然被這麼一問,有點吃驚。

「她」指的是住在附近之前鬧割腕自殺的那個女孩子,而我們家其實
和她一點都不熟,只知道她是租屋在此的女大學生。

我說:「沒有啊,只是稍微意見不合而已啦。」

「原來如此。」她說。

「對了,我可以到府上拜訪嗎?有事情想和你爸爸商量。」她又說。

「咦?」我越來越迷糊了。

不過經不起她的目光懇求,我硬著頭皮打開家門帶她進去。

原來她說的有事情想和我父親商量指的是讓她到我家來幫忙家事。

她不要薪水,只要能讓她自由的使用我家廚房就可以了。

理由竟然是,她很喜歡烹飪,而她住的小套房沒有廚房設備。

我父親聽她不要打工薪水覺得很奇怪,後來經過一番小爭執之後,決
定由父親拿出伙食費,而她有來幫忙時就和我們一起用餐。

從此之後,我和爸爸由家事地獄中解放,而家裡竟然恢復的和母親在
世時一樣。

只是我覺得很奇怪,難道她都不用去上學嗎?哪來那麼多時間做家事
呢?

對於我的疑問,她說「因為之前出了點事情,加上書沒有念得很好,
我想先休學一學期好好想想。」

雖然只是聽說,不過我還是猜想她之前一定受到很大的打擊才會割腕
自殺吧。

因為有這位姊姊的幫忙,我和爸爸爭吵的次數也減少了,爸爸看來好
像也由失去媽媽之後的打擊恢復了一點,下班後很少像之前一樣容易
煩躁,找我麻煩。

這都是因為有大姊姊在場的關係吧。

不過好景不常,最近又有新的流言四起了,說什麼那位姊姊才因為失
戀割腕自殺,現在又天天往沒有女主人的單親家庭跑,不知道想釣爸
爸還是兒子之類的難聽話。

她沒有表現得太難過,只是最近一直要我學點家事,以及簡單的烹調
方法。

我剛開始興趣缺缺,只是她一直嘮叨,說哪天她不在時我得自己來什
麼的。

她嘮叨的樣子甚至往往讓我想起了母親,而這又太荒謬了。

但是過了幾天之後,她再也沒有來我家了,而且把剩下的伙食費塞到
信箱裡面。

有人說她是畏懼流言才搬走的,可是我卻不這麼覺得,只是即將來臨
的大考也不容許我多想。

我學會了作點家事,也能煮簡單的料理給我和爸爸吃,我們也不像以
前那一段沒有媽媽在的日子常常吵架了。

夏天放榜的時候,我考上了大學,在校園中遇到了那位姊姊,不過她
似乎不太認得我,而她的身邊有一位白馬王子在。

看到她又重新開始過新的生活,我是有點高興也有點難過。

高興的是看到她離開我們那棟大樓之後似乎過的不錯,難過的是我好
像沒機會向她當面道謝或什麼的。

我把看到大姊姊的事情告訴了父親,他卻說:「你看錯了,那不是之
前來幫忙我們家的人。」

「怎麼可能?我應該不會看錯啊?」

「之前你還在考大學,我不敢告訴你,現在只好說出來了。」爸爸的
語氣嚴肅起來。

原來之前爸爸曾經覺得那位姊姊的某些舉動和媽媽很像,有股說不上
來親切感,於是去拜訪附近寺廟的一位師父想解決一些心中的疑惑。

沒想到那位姊姊也在廟裡,正在求佛祖原諒。

偶然聽到了她說的內容後,父親這才知道是放心不下我們父子倆的母
親暫時借用了割腕自殺的大姊姊的身體來照顧我們。

父親覺得非常吃驚,然而被發現秘密的母親向父親坦白一切後,說真
正的大姊姊已經非常後悔曾經想放棄生命的這件事,所以她必須把肉
體還給原來的主人,去她該去的地方了。

雖然不捨,但畢竟母親是借用別人的身體,說什麼也不能一直不放手

父親告訴我,最後母親臨走前留給我的話是,她發現我已經長大了懂
事了,她可以很放心的到那個世界去了……。


(完)


註:本文曾於94年1月29日在中華日報副刊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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